當身體感覺到被子的柔軟,阿啟張著嘴巴,音節還沒跳出喉嚨,魄月一隻大手,用著毛巾像是對待孩子似的揉著他溼答答的頭髮,毛巾和濕潤的頭髮遮住了視線,整個頭跟著擦拭的動作晃動,晃的他頭也昏了。
等到好不容易毛巾拿開,阿啟抬頭剛說了「你」字,魄月低喃著幾個音節,他身上的水在空氣中凝成一顆顆宛如玻璃珠的模樣,無重力的上下漂浮,就在魄月手指一彈,水珠像有生命的落進室內的盆景裡,這高超的水術控制,在他作起來竟然像喝水般自然。
阿啟眼睛轉動,將視線轉回魄月臉上,歪著頭疑惑。
「我一直在想…魄月你…為什麼帶我來旅館?不是可以送我回宿舍嗎?」
魄月眼睛瞇了起來,兩手抱胸,忍著迫切想罵人的衝動,聲音全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低沉「第一.、你報了地址卻沒把鑰匙帶在身上,我是要怎麼開門?第二、你想穿著那套被割爛的衣服回宿舍嗎?」
阿啟傻笑的立刻搖頭,要是真那樣回去,明天不被同事們八卦才怪,他雖然很喜歡出風頭,也不是要這種的負面新聞。
「那不就夠了,你以為現在幾點?立刻睡覺去!」哼了聲,魄月指著床鋪,用命令的口吻喊道。
背部靠著柔軟的枕頭,阿啟看了看身上的浴巾,假裝害羞的眨眨眼睛「嗯…魄月希望我裸睡的話,我也是可以在床上等你啦…」
魄月整個人一僵,呆住了幾秒,把視線轉開,大步的走進浴室,把原先放在架上的衣物給丟了過去,喊聲「穿上!」就要轉身躲過這尷尬的畫面。
「那個…衣服我穿不起來耶,你能不能幫我?」阿啟曖昧的一笑,深覺魄月突然傻住的樣子看起來挺可愛的,這畫面可難得一見。
「你是三歲小孩嗎?衣服不會自己穿?」
「我是說真的啊。我剛才為了脫掉那身衣服就花了快二十分鐘,還不小心滑進浴缸裡爬不起來,不然我怎麼會溺水?」阿啟嘟著嘴巴,無辜的說。
皺著眉頭,魄月腳尖敲著地板,久久不語,就這麼和他對視。
不久之前才說溺水是因為想冷靜一下,現在又說是被衣服絆到,這閃爍不定的說詞,讓他不禁懷疑他會沉進浴缸,有一半說不定是故意的。
想到這裡,魄月就感到生氣,他這麼辛苦的把人救回來,沒句感謝就算了,被救的居然還毫不珍惜,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,右手已經一把抓住阿啟圍在身上的浴巾,黑眼睛銳利的瞪著。
「你到底在玩什麼?別以為我還有什麼耐性應付你!」
阿啟蠻不在乎頸子被揪住的難過,抬著下巴反問「那才是我想問的!為什麼你要救我?別告訴我是因為你愛上我了,我不是你愛的那型。」
用力的將扯住的浴巾放開,阿啟啪的倒回枕頭,乏力的身體往旁邊橫倒在床上,兩雙眼睛卻還湛藍的直直揪著站在床邊的人,毫無懼意。
(為什麼覺得我不會愛上你?) 魄月浮現這樣的想法,感覺心裡發悶,不知怎麼的有些猶豫該不該把最原本的原因說出口。
看他露出為難的模樣,阿啟心裡多少有底,卻裝做不在乎的說「有什麼不敢說的?總不是要把我賣掉的吧?」
拳頭握了握,魄月無奈的呼了口氣,知道不可能隱瞞,他也沒隨口說謊的能耐,只好緩緩開口。
「…琪蘭蒂算出了你今天有死劫,需要命中帶火與土命格的人,護你度劫。她知道你的音樂天份,出於愛才,要我趕來幫你…」
眼睫毛垂了下來,阿啟苦笑的彎著嘴角,眼中的神采黯淡,莫名的感到失落,他早在兩天前初次認識時就知道,琪蘭蒂對魄月而言有多重要,能夠讓萬年都板著臉的他溫和的笑,他一下子明白,啊…魄月和他一樣,都是單戀著一個追不到的人,
想起幾個小時前被拒絕的心痛,阿啟手放在額頭,擋住頭上燈光自嘲起來。
「哈哈…果然是這樣。是你最喜歡的師父的命令,才會讓你這麼賣命的護送我,現在你達成任務了,還管我幹什麼?」
看著像丟了魂魄,無力捲曲在床上的阿啟,天冷只裹條浴巾的他瑟瑟發抖,像是在寒夜裡被遺棄在紙箱裡的小狗,那樣的無助,魄月無法視而不見。
是啊,他確實是可以把人丟在房間裡,留個紙條和房間鑰匙就離開,但是當阿啟無意識的抱緊,喃喃的喊了他的名字,突然想起他不久前一個人喝悶酒發瘋,最後還胡亂找人搭訕的壞習慣,就整個不放心…
(也許是…當祭司的職業病作祟吧?)